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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生论文:从“残疾的人”到“人的残疾”
——通过史铁生小说来探讨史铁生本人的思想演变
2013-10-09 18:52 陈丽娇    (阅读次数)

陈丽娇

best365网页版登录官网汉语言文学专业2009级(2)班 学号:200924051227

 

摘要:史铁生是中国当代文学史上一位以思想性著称的作家,“残疾”是史铁生小说的核心命题,文本通过小说中呈现出的残疾与“生存、爱情、理想”三者的关系,去梳理小说人物形象的思想变化,继而探讨史铁生本人的思想演变。

关键词:史铁生;残疾;残疾的人;人的残疾

 

 

一、绪论

 

首先探讨该课题的研究综述。

残疾是史铁生小说一个重要主题,因此,评论界在研究史铁生小说时,是怎么也绕不过“残疾”这个命题的。评论者通过对其小说中关于“残疾”主题的研究,试图呈现史铁生的“残疾”世界及摸索史铁生本人的思想演变。但一般集中在以下几种研究方式:一是按时间顺序去研究,如张小平的《论史铁生的“残疾”世界》(《兰州学刊》2006年第5期)根据小说发表时间,选择几篇有代表性的进行研读,认为史铁生的“残疾”世界是从肉体的残疾到精神残疾再到人类的残疾的认知,体现出史铁生关于“残疾”的思想是一种梯度式的上升;二是根据小说中突出的思想体现:1、人本困境论:如胡山林的《对人本困境的思考——史铁生创作的中心主题》(《当代作家评论》1999年第4期);2、过程论:如薛毅的《荒凉的期盼——史铁生论》(《上海文学》1997年第3期)、3、宗教救赎:如张小平的《哲思的心——辨析史铁生的宗教观》(《名作欣赏》2010年第1期)等核心思想进行专题研究。

但学者们更多是从意识形态或是心理学方面进行研究,而很少会将小说人物形象作为一个小说中“人”来研究,本文通过研究小说真实呈现出的人物生存环境、爱情际遇、人生理想等方面的现实、精神描写,去摸索史铁生本人的思想演变。

其次,什么是残疾?什么是残疾的人?什么是人的残疾?所谓“残疾”,按现代汉语词典释义是指肢体、器官或其功能方面的缺陷。发展到现在,残疾不仅仅是指身体方面的缺陷,还包括精神心理障碍,继而导致的难以适应社会生活和工作。但史铁生认为:残疾即残缺、限制、阻障……是属物的,是现实的[1]41。而“残疾的人”则专指残疾人,指身心有缺陷的人,是具体的,形象的。但“人的残疾”,其范围包括健全人和残疾人,也即是全人类。史铁生将之概括为人类共同的困境,即人的局限。

二、残疾与生存

 

关于残疾的定义,上面已做详细的解释,它不但包括身体层面的,还体现在精神心理方面。同样地,生存,按字面意思的联想,可指生命存在、生活存在,有生命才可以开展生活,生活存有现实与精神。史铁生二十一岁双脚瘫痪后,他脾气变得暴怒无常,多次想到“死”,让生命不存在,这是本能的反应,在最美好的年华失去象征活力的基础:双腿,这无疑是直接将他对青春、理想的渴望与向往掐断,就像一个热情奔跑的人突遇断崖后的措手不及而发出的惊慌之举,只是他遇到了没有退路的断崖。因此,其对生命“去向”的犹豫及对未来生活的担忧,是天真犹豫的,也是故作冷漠的。母亲为了让其找回对生活的信心,努力寻找各种方法来治疗他日渐萎缩、枯竭的双腿,尝试改变其生命的状态来换取生活状态,但效果甚微。对这,史铁生却表现出让母亲极为心弦紧绷的态度。“望着望着天上北归的雁阵,我会突然把面前的玻璃打碎;听着李谷一甜美的歌声,我会猛地把手边的东西摔向四周的墙壁”[2]135。他向所有象征美好的东西叫嚣、抗议乃至粉碎,声嘶力竭地呐喊生命的不公,嘲讽命运的虚伪,更用极度愤怒的绝望去捶打母亲的希望,用对生命异常的漠视来弹断母亲的心弦。任凭如何叫嚣、抗议、呐喊和嘲讽,他始终得不到一个结案。

曹禺曾说:宇宙是一口残酷的井,人落在里面,无论怎样哭嚎,也挣扎不出来[3]48-49。史铁生仿佛也意识到“世间有这样的事,你似乎是被一种莫名其妙的力量抛进了深渊。你怒吼,却找不到敌人。也许敌人就是这份残,但你杀不了它,打不了它,扎不了它一刀,也咬不了它一口,它落到了你的头上,你还别叫唤,你要不怕费事也可以叫唤,可它依旧是落到了你头上。落到谁头上谁就懂得什么叫命运了”[4]244。感悟至此,是史铁生要走出自我残疾去观看包括自己在内的他者的“残疾”思想萌芽。对于因残疾而总是局限在“生抑或是死”二选一的选择的他,无疑是一种自我释放的表达。

一开始“死”是他想得最多的一个字,表现出与他年龄不相符的痴迷,但当他想通了“死是一件不必急于求成的事”[2]2,却发现生的问题要比死的问题要复杂得多。这个“生”在他看来少了一些东西:两条腿,又多了一份东西:残疾。矛盾的现实、矛盾的“生”,让他情不自禁的对生进行沉思,逼迫自己向内心深处问答,向命运问道。生存是“生”的必要,双腿残废的最初几年,他找不到工作以及其他出路,生的迷惘与恐惧,就像是乌云密布在他眼前,使他那努力眺望人生的眼神疲惫而绝望。为此,他常到历史悠久、荒芜但并不衰败的地坛公园里去,“逃避”生活带给他的生命孤独感。他坐在古园里,观想现实,做未来梦。在历史的平台上寻根溯源,也为现实和未来寻求解释与方向:“这古园的形体被不能理解它的人肆意雕琢,幸好有些东西是任谁也不能改变它的”、“味道甚至是难于记忆的,只有你又闻到它你才能记起它的全部情感和意蕴。所以我常常要到那园子里去”[2]3,永远的局限引导着永恒的追寻。作者仿佛要将过去与未来串成一条线,才能解读得了现在。作者这样冥苦追思,是想要给死一个痛快的理由,也想给生得以存留一个漫长的解释。最终,生命存活下来了,生活却难以为继,生命要更久地存活,终须生活这块土壤才得以真正实现。否则,虚无的生,便是死的一种生的方式。

残疾人想要生活下去,首要解决的问题是就业。史铁生三十岁开始发表小说。他早期的小说极少把残疾人作为一个中心人物来写,其中原因有可能是如《山顶上的传说》中的“他”那样,不愿违背内心真实想法而一味迎合某些编辑的口味来写。由这举措,可看出他对“残疾”这一事实的严肃态度,同时也喻示“生”之沉重、艰难。此间及之后不断发表的作品如《夏天的玫瑰》、《在一个冬天的晚上》、《足球》、《命若琴弦》和《原罪·宿命》等,也可推测出他面对残疾人现实生存做的深刻追思。经过研究这些小说,可梳理出史铁生关于“残疾与生存”的思想痕迹。

史铁生在关于残疾人生存描写的小说中所塑造的主人公形象,大部分是渴望经济独立,不愿成为社会和亲人负担的顽强形象。如《夏天的玫瑰》里的“老头儿”,因为脉管炎,相继在二十岁和三十岁锯掉双腿。“许多年前,他到这远离故乡的地方治病,锯掉了一条腿,他就再也没有回故乡去……”[5]138,一个人在异地他乡靠卖风车儿养活自己,孤独地过了大半辈子;《在一个冬天的晚上》中的夫妇,虽是教授,却把自己囚禁在两个人的世界里,拒绝向他人求助;《山顶上的传说》里的“他”,双腿残废后不顾母亲的反对,搬到那间八面漏风的潮湿小屋去睡。靠白天扫街挣八毛钱和夜晚到街道工厂看门挣四毛钱养活自己;他们都希望通过生活自理、经济独立来争取人格的独立,不甘心以一个“负担”的形象在社会上“苟存”。他们以“拒绝别人帮助”来“显示自身强大”,并将自己囚禁在“无言的坚壁” ,带着孤傲,顽强地活着。即使,《足球》中的山子和小刚选择到现场看球赛及一直悬浮在他们心中的“台阶”,写出了残疾人对于融入众人中狂欢的忧虑、担心,也看到他们身上深重的自我保护意识,这既是一种走出残疾的勇气也是一种挣扎、挑战。最后,《命若琴弦》的老、小瞎子以说书弹唱为生,也只为了弹断一千根弦可以看一回世界。他们努力地掩盖、摆脱自己的缺陷,努力地想要活得像个“人”。老瞎子一生的努力都是为了与健全人一样拥有平等的生活体验,哪怕只有一次,他也觉得算是成“人”了一回。遭遇苦难,摆脱、克服苦难,这是一种很人性的渴望,很本能的反应。但宇宙这个残酷的井,致使陷在其中的人永远也没有摆脱苦难的一天,有的也是逼迫着你咀嚼苦难的味道(也是人生的本味),所谓克服及摆脱永远的苦难只是感悟苦难后的一种精神腾跃及力量的再获得,它只是使你暂时脱离苦难的精神泥淖。苦难,是人生的本质。

史铁生曾言“活着不是为了写作,而写作是为了活着”[2]16。可见活着不单纯是为了让生命存活,生的问题也不仅仅只有生命存活这个问题。生存,既包含物质层面的,也囊括精神意义上的。细究小说主人公“活着”的动机、过程及其在此过程中的心理变化,可深刻地感受到史铁生对于残疾人“生存”这一“生的问题”的不懈追思,也可从中透视出其在“生的问题”更深刻的演变。

譬如,《夏》中的老头儿因为“我最怕给我的亲人们弄得难受,我才活着”[5]141 《山》的“他”因“不能再给母亲的心上添一道可怕的阴影,不能让妹妹幼小的感情受太重的磕碰……”而活着[4]264;《在一个冬天的晚上》的夫妇也因离不开对方,离不开同病相怜的平等而活着;这些小说中体现出的生存动机,无论是为坚强而活着还是为了活着而坚强,这种“为了什么”而活着的动机就像一棵经过嫁接的树,虽死不去也难成长。“当你仅仅是为了别人的需要才活着的时候,你也许很高尚,你也许能因为高尚而得些安慰,你也许能作到表面的乐观、坚强,但你摆脱不了深埋于心中的痛苦、忧郁、怨愤——死神在蛀你的心”[4]265。所以,《夏》中的老头儿,三十年做同一个梦,经常梦见自己像一头牛一样在荒野上蹦跳、咆哮,与狰狞的猛兽搏斗;《山》的“他”也曾做过类似的梦,“他梦见自己像一头骄蛮的斗牛,凭着一双角,一腔血,一条命,在四周是人群、彩绸、刀光的古罗马式的大竞技场上叫喊着,横冲直撞……[4]285;《在一个冬天的晚上》里的男人,每次妻子想要问问别人路怎么走,他都愤怒地反对,不让妻子向别人求助。牛,一直被人们视为脚踏实地、忍辱负重的精神形象,是和善的一面,但这里的“牛”却有激烈抗争的狼性的一面,崛地而起地在黑暗中反抗外界的孤独、蔑视和狞笑的围攻。他们的内心是勇猛反抗的狼性、蛇性,外表却是忍辱负重的牛性,这两种矛盾的性格在他们的内心相互对立,又相互统一地存在一个残缺的人的“残疾”心灵里。虽然那对夫妇,他们是因为“爱”而活着,但这只是两个残缺的人的一种同病相怜,他们把“爱”蜷缩在两个残疾的世界,外人进不来,自己也出不去,最终也无法摆脱内心的孤独、怨愤和痛苦。爱也残疾!由此可见,他们虽然通过经济独立证明了自己可以与健全人一样“独立”地活着,但依然无法在内心、精神上将自己与健全人置于平等的位置。印证了救赎的最终途径,必须是指向灵魂深处。

残疾人虽可在同样的生活平台上争取到与健全人一样的生存效果,但内心因对外界解读到的沉重感受,虽无形但不容忽视。所以史铁生在描写残疾人生存状态时,是不能不对其精神面貌的描摹,因为这是“生的问题”的重中之重。从他在《山》中的沉悟之语:“只有当你感觉到那美好的生活也是属于你的,你和别人是平等,你的心中才会真正升起希望”[4]265。可窥见其从残酷现实向精神朝圣的腾跃之梯,肯定了精神性是生存的意义、升华,并确定了“必须得有一条路走向自己的幸福”[2]4的决心。就像《命若琴弦》的老瞎子,师父死之前给了他一个人生目标:弹断一千根弦就可以看一看世界。小瞎子的爸爸“狠心”将小瞎子交给老瞎子,是为了让他能有一条属于自己的路让他活下去。至于能不能幸福,这是谁都无法保证的。史铁生在《我与地坛》中回忆母亲的苦心时说道:“她想,只要儿子能活下去哪怕自己去死也行,可她又确信一个人不能仅仅是活着,儿子得有一条路走向自己的幸福;而这条路,没有谁能保证她的儿子最终能找到······”[2]4。正如老瞎子一出生就瞎了,本想着弹够一千根弦就可以看一回世界,最终发现却“那目的原来是空的”,那一根根弦是永恒的黑暗世界里,今天牵引明天的纽带,虽丝小却又扣人心弦。“看一回世界”是他的目标,是他的生命之弦,他每天都必须拉紧生活中的每一根琴弦才能弹得响这根“生命之弦”,但最后“目的的虚无”,使他的心弦断了。精神的升华必须通过具象的生命在有形的现实生活中的淬炼而产生,直到最后老瞎子 “才弄懂了他师父对他说的话——咱的命就在这琴弦上。目的虽是虚设的,可非得有不行,不然琴弦怎么拉紧;拉不紧就弹不响”[5]246。有些事实是永远都改变不了的,是不能用努力、坚持、坚强、乐观等兑换的,更残忍地说,就是与目标的实现一点关系都没有,可又不能没有,是矛盾牵引着自己走下去,也因不甘心于矛盾而努力走下去。目标只是一个灵台,只能祈祷,却不能使灵台上的故事重生,人生的意义在去灵台祭拜的路上。因此,他依然将“生存的理由”传给小瞎子。

需要强调的是,残疾它有时候不仅仅是一个意外,它带有与生俱来的“特质”!正如《命》中老瞎子一出生就瞎、《来到人间》的那个小女孩一生下来就有一种叫做“软骨组织发育不全”的先天性疾病、还有《夏》里那对年轻夫妇生了一个一生下来就有百分之九十五的可能是残废的孩子。“这正是上帝的启示:无缘无故地受苦,才是人的根本处境”[1]338。由其来源,昭示着困难的根本性、原始性、永恒性,这不仅仅是残疾人的苦难,是人类根本的局限、阻制,是人的残疾。而残疾人的残疾之躯使这种困境更加深刻,见出其灾难性般的沉重。目标的虚无,更是一种残疾,但不可不设置,因永恒的距离引领着永恒的追寻,人生因有所追求才有意义,有意义才可感受生命跳动的旋律,才能诠释生的问题。作者正是通过对残疾人生存状态的描写来强调人的残疾,求“生”的意义何在!

三、残疾与爱情

 

如果说残疾与生存是从生命与生活的层面而言,那么残疾与爱情则略与不同,它是从情感层面切入。

首先,“残疾与爱情,这两种消息,在史铁生的命运里特别的得到强调”[1]42。史铁生认为“残疾即残缺、限制、阻障……是属物的,是现实的。爱情属灵,是梦想,是对美满的祈盼,是无边无限的,尤其是冲破边与限的可能,是残缺的补救”[1]41。因为残缺,所以有所期盼;因为期盼,所以追求。在史铁生看来,爱情是对残疾最好的慰藉、补救。

关于残疾与爱情的描写方式,有两种关系在史铁生的作品得到最为明显的强调:一是残疾人与残疾人的爱情,如《在一个冬天的晚上》;二是残疾人与健全人的爱情,这种关系在史铁生小说中占了主要部分,如《夏天的玫瑰》、《山顶上的传说》、《我二十一岁那年》、《务虚笔记》等。对残疾人与健全人的爱情书写又分为两种:一是遭遇残疾后放弃爱情的,如《夏》中的老头儿放弃自己所有情感在异地他乡漂泊;《我二十一岁那年》中作者写自己住在6号病房时所认识的一对恋人,爱情因为男的瘫痪后而只能淹没在心里。二是带着残疾走进爱情,走进大众眼中的爱情终至失恋,如《山顶上的传说》;三是成功获得爱情后走进婚姻殿堂依然迷茫的,如《务虚笔记》中的CX;灵与物,美好与残缺,作者通过对这三种爱情的书写,既突出残疾对个人影响的深刻,又见出爱情的纯洁、美好和不可或缺。这种残疾与爱情的“深情交织”集中体现在《山顶上的传说》这部小说里。

《山》的“他”在爱情中飞翔必须要架上“残疾”这双翅膀,暗示着他将飞得特别艰难、沉重。但爱情之所以让他欲罢不能、痛苦不堪而又沉醉其中,是因为爱情一度使其忘记了死神,感受到了“平等”的舒适,爱情是获得平等的一剂灵药。可他身上有着一个很明显的符号:残疾。实际与虚幻之间,人们往往更容易注意到实际的东西,并用语言、目光将其明显化。他的爱情与这些“人言、目光”比起来,就像“点子”之于强暴的寒风,“它太轻、太小、太弱了,可以改变它的命运的东西太多了”[4]228。因此,当他们走进爱情时,他们的爱是被变相的“爱”。她对他的爱,被认为是怜悯、同情,他对她的爱被认为是伤害、耽误。归根结底是他的残疾在某种层面上被隐喻化了,它被赋予各种各样“具有偏离常规”的意义。“没有比赋予疾病以某种意义更具惩罚性的了——被赋予的意义无一例外地是道德方面的意义”[6]53。鉴于此,他在内心深处写满了“不能进入”,及糅合上他人的质疑、歧视与“沉默”,残疾使爱情成为了错误。但是若“要想逃避那可怕的人言是太难了,跟逃避自己的真心一样难。你只要一扭身离开她,人们会说你是好人。追求幸福是人的天性,而畏惧人言又是人生就的弱点。放弃追求就可以逃开那可怕的人言,然而心中就只剩了忍受,然而这好汉是因为害怕别人的舌头而得名的,并不是因为他不想得到爱情”[4]275。这是“他”无声的抗议和痛苦的反思,也是残疾人自身灵与肉斗争所汇聚的洪流。即使他是多么明白个中缘由,有些事实是改变不了的,对于残疾,有些人甚至是根深蒂固地形成一种本能的认知与反应。虽然“他”养着的“点子(鸽子)”,既是爱情的象征,也是和平、和谐的象征,是一种真正平等的寄托。但最后,“他”在女朋友去南方、“点子”飞走后,执着地寻找“点子”,去鉴定和追求“他”真正想通、想要的尊严和勇气。从喧闹的大街走到人迹寥寥的“山顶”,从别人眼中的残疾人走回自己的“残疾”。但不再回到那个装满愤怒、忧郁、怜悯、歧视、怀疑和否定的潮湿小屋,而是走向灵魂朝圣之路的传说。

史铁生在《山》中写道:“灵魂的残疾是真正的残疾”[4]252。“他”要从灵魂上寻求自我救赎之路,他孜孜不倦地坚持找“点子”,表明了他对爱情的坚守及对“平等”的渴望;“他”攀爬有形的山,利用山的高度帮助自己接近目标:点子;逃离众人的否定,坚守内心,“点子”在别处,爱情在心里。然而,细细分析小说题目,便可知道那只是“山顶上的传说”。“山顶”是个“理想”的象征,是他坚守的标志,而“传说”是题目的主语,现代汉语词典的意思有:1、辗转述说;2、群众口头上流传的关于某人某事的叙述或某种说法;这两种方式都适合故事的叙说方式。但“传说”有一个特点是不可信性或不可靠性,由此,可暗喻着“他”理想虚幻与实现理想的不确定性。这也是一段未知的永恒距离,在引导着永远追寻。

即使真能守候到爱情,阻障、限制还是会层出不穷。如《务虚笔记》中的CX想要登记结婚,从他人的目光中读出了“性”的重要性,“性爱和艺术都是永恒的问题”[7]17。由此,又逼迫着他去思考爱情是什么!同时也发现,即使过去多年,残疾的阴影依然无法在他心中扫除干净,“那将是他永生永世的际遇。”史铁生说:“我们因残缺而走向爱情,我们因残缺而走向他者,却从他者审视的目光中发现自己是如此地残缺。”残缺与爱情是互为因果的,“一切心魂的福乐与危惧都携带了这样的消息”。“所以在爱的路途上,永恒的不是孤独也不是团聚,而是祈祷。”[8]一路追寻,一路祈祷,永久不息。

作者着重写健全人与残疾人间的爱情,把“健全”与“残缺”放在一起,让“残缺”的眼中放出健全、希望,同时也在“健全”的眼神里现出残缺,突出苦难是人类共有的。通过残疾之躯去映射心、灵魂之“残疾”,用有形的事件去强调一些无形的本质,用表面看起来有差别的东西去强调一种无差别的东西:人类共同的困境,即人的残疾,人的局限性。同时也在“强调爱的必须和神圣”。[1]46唯有带着爱才能更好地在这条路途上行走,是一条爱的祈祷之旅。

四、残疾与理想

 

理想按字面意义是指理性的、合理的、符合人性要求的理想。而史铁生却认为:理想的本质,注定它或者在现实的前面奔跑,或者在现实的上空飘动……”[1]344。理想产自渴望,渴望因自现实的限制、局限。它包含生存理想、爱情理想、人生理想等,正如残疾的人渴望与健全人平等。关于残疾与生存、爱情,上述甚详,此不赘言。

而人生理想是由于人生中长期存在或永远存在的困境。如盲的人想看不能看、瘫痪的人想走不能走、健全的人想飞而不能飞,这种困境引导着永恒的追寻。追求人生理想就是:“一个不断超越自身局限的过程,这就是命运,任何人都一样,在这过程中我们遭遇痛苦,超越局限,从而感受幸福”[1]336。理想是残疾的补救与力量。残疾与理想的关系内涵,在史铁生的作品中有两种体现:一是指残疾人的理想;二是指在追寻理想的过程中所突显出的人的残疾。关于残疾与理想的关系含义集中体现在《命若琴弦》这篇小说。

《命若琴弦》中的老瞎子,“看一回世界”是他的人生目标,也是他的幸福,前提是要在师父的基础上弹到一千根弦作药引子,一千根弦就是他通往幸福的路途。他没日没夜地在各个山村奔跑,走无尽无休的路,用心弹断每一根弦,这足足花了他五十多年的时间去完成,期间悲欣交集。最后却发现目的的虚无,理想落空。

在《命若琴弦》这篇文章里,有四个地方写到老瞎子用“两颗骨头一样的眼珠对着苍天”,前后两次是关乎目标,中间两次是由于小瞎子与兰秀儿的事勾起他的心事。首处写他作如此悲怆状是因小瞎子对自己人生愿望的怀疑:“干嘛非得弹断一千根琴弦才能去抓那服药呢?……一千根断了的琴弦还不好弄”[5]230?他并不是因为别人的三言两语使自己对自己的人生信念产生动摇,他是在反思过程及目标。“老瞎子也没再做声,显得有些激动,双手搭在膝盖上,两颗骨头一样的眼珠对着苍天,像是一根一根地回忆着那些弹断的琴弦”[5] 230。老瞎子在反思过程付出是否值得,同时也是一种恐惧,恐惧别人的话是真的,害怕唯一的希望会落空。这种恐惧与害怕就像自己的爱情遭遇别人质疑那般,虽不容他人质疑,但也无法排遣内心的疑虑。“惟独这事能为他排忧解烦,一辈子的愿望”[5]236了。当众人围着他要求说不同的书时,是他“最知足的一刻,身上的疲劳与心里的孤寂全忘却”[5]232。被人需要时才感自己有价值,是虚荣也是满足。每当他心烦意乱时,他就会拿起琴弦“叮叮当当随心所欲地疯弹一阵,心头的忧伤或许就能平息,耳边的往事或许就会消散”[5]240。所以即使他对师父的话带有疑虑,他却又很需要这把琴弦,需要目标,需要这样的信念,不仅仅为他排忧,更因为这让他感受到自己的价值、被需要,是和健全人平等的,因为有价值而被人尊崇。因此他不断地给自己暗示:“值得,当然值得。”用尽全力把自己从别的事转回到药方和琴弦上。回想艰辛的付出,走过的无数次的路,梦想着的太阳,认真用心地弹断每一根弦……。即使是这样,心依然“空得沉重”,这是一种失落的沉重,失去的痛苦。他意识到自己不仅仅是为了看一回世界,“他朦胧中所盼望的东西似乎比这要多得多……”[5]240。老瞎子在反思自己这样做的动机,他盼望与健全人平等,包括自由恋爱,婚姻及在心中“还击”因残疾而受到的歧视、质疑、否定等委屈。因为残疾,他把“不能进入”写满内心,所以对于小瞎子两次说:“我就没听您说过,什么跟咱们有关系[5]229;我就没听您说过,什么事靠得住。”他总没法给一个确切的答案,只说“听我一句话,不害你”[5]231。他只是“根据自己的所知猜测着无穷的未知,以自己的感情勾画出世界”[5]233。由此可见,他依然将残疾看做是一个可怕的诅咒,是个有形的污秽东西,因此希望通过有形的努力将其摆脱,但残疾的阴影依然没法在他心中扫除干净,依然是他的一个局限、残疾。

老瞎子一生只为那一根根弦而活,最后终于完成达到目标所需的任务,却发现“目的的虚无”。老瞎子用残缺之躯去追寻虚无之目标,用有形之身,走现实之路,追求无形之终点。他再次用“骨头一样的眼珠询问苍天,脸色也变成骨头一样的苍白”[5]245用“苍白”面对“苍白”,用荒芜逼视空旷,用残缺追问无言。心中纵然有千般的疑问、绝望、无奈,却也无人应答,无从解释。

一生坚守的信念并不懈地追寻而最终愿望落空所体现出来的“人的局限”,并不只是发生在残疾人身上,是人类共存的。《我与地坛》的那个“最有天赋长跑家”,他因在“文革”中出言不慎而坐牢,出来后做各种工作的待遇都无法与别人平等,遂练习长跑来解除心中的苦闷。“他盼望以他的长跑成绩来获得政治上真正的解放,他以为记者的镜头和文字可以帮他做到这一点”[2]10。他希望通过努力获取“殊荣”来摘掉历史留在他身上的、为政治所不愿意承认的“印记”。但命运总是在他快要到达“第一名”时设置一段又一段的距离,有一天他真的到达被众人承认的“目标”:第一名时,橱窗里依然没有把他的照片挂上去。现实又在给他设置一段又一段距离、一个又一个限制,他持续超越一段段距离,最终依然是无法超越这“人的局限”,这终是一个无尽无休的过程,目的只是一种“虚设”。再者,那个一出生就是漂亮与弱智并重、美好与缺陷并存的少女,上帝将这两样东西都给了这个小姑娘,看起来像是一个不相称的“玩笑”,是上帝偶然犯下的“错误”。面对无法完全超越无法完全理解的局限,只有无言和回家去是对的。史铁生曾在给一个读者的回信中写道:“我并非像有的人所估计的那样已经‘大彻大悟’,已经皈依了什么。因为至少我现在还不知道‘大彻大悟’到底意味着什么”[1]293

人生中因为有了“没有、不能、失去……”才有了“理想”。“人的残疾即是人的局限,只是为了要不断超越这局限”[1]254,才有了老瞎子为了“看一回世界”要弹断二百根弦,才有了“最有天赋的长跑家”的奔跑,才有了漂亮而弱智的少女的“无言”。“人可以走向天堂,不可以走到天堂。走向,意味着彼岸的成立。走到,岂非彼岸的消失?彼岸的消失即信仰的终结、拯救的放弃。因而天堂不是一处空间,不是一种物质性存在,而是道路,是精神的恒途”[1]42。人类都有根本的困境,永远无法到达的目标,这就逼迫着我们把对目的的重视转为以过程的悲喜为意义。老瞎子在回来寻找小瞎子时回忆起自己的一生,即使悲伤的委屈也成了现在欢欣的回忆。目的虽空,但不可以不设。老瞎子还是将“生的希望”传递给小瞎子,“老瞎子实际上是在庄严的氛围中完成了生命的传递,这是一种更高意义上的超越——超越虚无,用生命的延续来与虚无抗争”[9]。用尽全力拉响了“生命向生命渡过”的一个响亮而悲怆的起锚声!

五、结语

从“残疾的人”到“人的残疾”的思想,在史铁生的思想里占十分重要的位置,小说中也有较明显的体现。他通过关注与书写残疾人在现实层面与精神层面的生存状态,真实而诚挚地向人类呈现出一个“残疾”世界。从残疾人的生存、爱情、人生理想等方面际遇去展现人类这个群体中关于“残疾”的消息。他以笔为钩,以文字为线,将各种深埋于人类间的“残疾”消息钩起,在夜里认真穿插, 轻轻揉戳,细细编织,织满了“残疾”,也织满了爱。

只不过,我们在看史铁生编织有关“残疾”的思想时,要注意其变化,也要重视其意义。

 ()变化

史铁生在二十一岁双脚忽地瘫痪,这对于一个年轻有憧憬的小伙子来说,是完全没有心理、思想准备去面对这样一个沉重的问题的,他一开始也只能本能地用一种“偏激”的行为去愤怒、控诉、抗议,带着“不能拒绝”的心理去接受。十九年前,他第一次走进病房,当时他就下了一个决心:“要么好,要么死,一定不再这样走出来”[2]172。但有些命运是不能为意志而转移的。当任何的叫唤都无济于事时 ,瘫痪的事实赤裸裸地摆在他的面前。他只有两种选择:要么接受,要么死!瘫痪后的最初几年,死是他想得最多的事情,对死表现出异于常人的“痴迷”,当明白“死是一件不必急于求成的事”时,发现“死的问题要比生的问题简单多了。所以他在三十岁以后,他所写的作品更多是关注残疾人的生存状态及残疾人的心理。1981年后,他发表了许多关注残疾人的文章,比较有代表性的有《在一个冬天的晚上》、《夏天的玫瑰》、《山顶上的传说》、《足球》、《命若琴弦》等。这样的思想变化,在他的小说里也可以找到体现。

首先,根据小说主人公的年龄,可以看出,作者大多着重写成年与老年阶段的残疾者,究其原因,可能是因为作者是在成年时遭遇残疾,因此就有学者认为“史铁生的创作正是把自己的残疾和疾病等真诚的生命体验,用文字转化为艺术,成为一种精神的历练过程和美的欣赏对象”[10]。残疾是他的又一次“重生”,残疾将其指向一条“新的道路”,也有很多人说他是在用生命与灵魂在写作,用生命写生命。在他瘫痪后的十几年中,他更多是从社会的角度去关注残疾人的精神状态,包括生存、心境等方面,例如他在《山顶上的传说》中细致地剖析残疾人在生存、爱情等方面的心理历程。通过残疾人与健全人的“交流”,此时的作者是将残疾人放在健全人的对立面去写的,充分而全面地刻画出残疾人苦闷、绝望、妒忌和寻找救赎的心境;而当他描写老年的残疾人时,他的笔调体现出他深情的人文关怀精神,如在《夏天的玫瑰》中描写老头儿对待年轻夫妇家的遭遇时,他从一开始“谴责”健全人不理解残疾人生存痛苦的感受,一味用“爱”去“绑架”残疾人真实的心理感受,到理解年轻夫妇失去爱儿的痛楚:“老头儿的心突然又像是被撕碎了,他看见年轻父亲的眼里闪着泪光。”到最后结束独自流落异乡的生活,回去找“她”。这是一种从“自我”超越到“他人”的变化,意识到健全人也有健全人的痛苦、困境和残疾。

但“残疾的人”与“人的残疾”这两种思想有时又是共存的,这集中体现在《命若琴弦》这篇小说,作者通过描写残疾人老瞎子不断追寻目标到最后目的虚空,从而感受到人类的根本困境:孤独、痛苦、恐惧[1]193

综上所述,我们可以对史铁生灵魂朝圣之路的足迹有所探寻,继而去感受史铁生对“残疾的人”到“人的残疾”这样一段关于“残疾”的艰苦追索。

(二)  研究意义

1、生命意义:

通过对史铁生小说体现出的从“残疾的人”到“人的残疾”这一演变的研究,让我们意识到残疾不仅仅只是专属于残疾人,而是人类普遍的困境,苦难永远伴随人的一生,因为有“欲望”在。“孤独、痛苦、恐惧”是人的根本困境,面对这困境人不得不要将对目的的重视转为以过程中的悲喜为意义,实际上也是要我们向灵魂寻求救赎。

   2、风格意义或文本意义:

史铁生的小说有着一种“迷人的气质”,它不怕孤独,甚至有一种孤独的从容和优雅。他的小说不像别的小说那样不断地叙事,像一个赶集的人,他的小说是感叹号加省略号。它走得很慢,却是一直都在“走”的,有时候它是因为太关注“内心、灵魂”,而忘了“赶路”,所以我们在他的小说中,总能听到真实、感人心脾的声音;又有时候,它因为过分痴迷于“内在”,而不知不觉走了许多路。因此有些人就说史铁生是“轮椅上的巨人”。这种感受在阅读他的小说时同样有所体验,就像他在写《山顶上的传说》的“他”寻找“点子”时,虽然小说大部分笔墨都花在写“他”的内心感受和精神变化,当我们读者从他的“精神领地”出来时,它已把我们带到了“山顶”,不一样的地方,像迷宫一样,有些学者就认为“史铁生的文学叙事别具一格地形成了‘梦醒说梦’的叙事图谱”[11]

   3、对其他作家创作的启发意义:

   很多人都认为史铁生是最具哲学气质的作家,他的小说独特的审美气质。但史铁生却认为“小说是在一个包含了多种信息和猜想的系统中的直觉或感悟,虽然也可以有思辨,但不指望有精确的结论”[1]190。“好像只能说小说不是什么,而很难说它是什么”[1]191。史铁生的小说特别真诚,像是从心窝掏出来的。他在1991年在《上海文学》第1期发表的散文《我与地坛》,引起了文坛极大的反响,而他自己也觉得“惟独文学艺术不需要竞争,在这只崇尚自由、朴素、真诚的创造”[1]193。史铁生这样老实的创作态度,对于人们潜意识中就有的小说应有的规矩,如故事生动、情结吸引人、哲理丰富等叙事宏大或只求引人入胜的创作动机,无疑具有独特的迷人气质。惟求真诚,这种向善的写作态度,对于那些把小说当工具,从而达到发泄内心、批判社会的创作者来说,无疑是显得弥足珍贵。

   4、时代背景意义:

   中国作家协会副主席何建明在追悼史铁生时说:“史铁生的一生为我们愈发浮躁的社会提供了令人珍视的精神向度。而我们的读者也应该明白,在娱乐盛行的时代,我们也需要静心阅读的心态,在安静中领悟像史铁生那样伟大作家的作品,去追寻真正宁静、尊严、有安全感的生存”[12]。史铁生始终以镇静、诚挚的态度去书写“生存、爱情和理想”,正因为这些东西是人的需要,同时也是问题最为之复杂、奥妙,所以我们在阅读时,会感受到史铁生为我们描绘了一个纷繁复杂的图景,同时,由于它内在丰富的意蕴要求我们以真诚、冷静地去思考他的创作对当今社会及自身的重要意义,去观省苦难中人的执著追求及作为一个人,其深邃的终极价值。史铁生的作品给我们这个时代留下了深刻的启迪,引领着人去反思“人”这东西。

 

 

参考文献:

[1]史铁生.史铁生作品系列[纪念版]——病隙碎笔[M].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2011.

[2]史铁生.史铁生作品系列[纪念版]——我与地坛[M].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2011.

[3]转引自孔庆东:国文国史三十年‚[M].北京:中华书局,2012.3.

[4]史铁生.史铁生作品集1[M].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95.6.

[5]史铁生.史铁生作品系列[纪念版]——命若琴弦[M].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2011.

[6]苏珊·桑塔格,程魏译.疾病的隐喻[M].上海:上海世纪出版集团译文出版社,2003.12.

[7]史铁生.史铁生作品系列[纪念版]——务虚笔记[M].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2011.

[8]史铁生.爱情问题[J].钟山,1994(4).

[9]范丽.无尽的超越——评史铁生《命若琴弦》[J] .名作欣赏, 2008(2).

[10]杨剑龙 满建 李彦姝.直面苦痛与生命追求——关于史铁生的价值与意义的讨论[J].理论与创作,2011(3).

[11]许心宏.论史铁生“梦醒说梦”的叙事图谱[J].西安电子科技大学学报,2008(2).

[12]周宁.悼史铁生:用生命书写生命[J].新快报,2011-1-4.

 

 

       THROUGH“THE DISABLED”TO “THE HUMAN BEING OF PHYSICAL DISABILITY

——PROBE INTO THE THINKING EVOLUTION OF SHI TIESHENG FROM HIS NOVELS.

 

 

The Depatment of Chinese Language and Literature, Class3, Grade 2009

NO: 200924051227

AbstractShi Tiesheng is a writer because of his famous ideology in the contemporary literature history.deformity is a centre proposition in Shi Tiesheng’s novel, text present to the relation deformity with live and love,and ideal transit novels. Then carding ideology change of the novel’s character. at last, probe into Shi Tiesheng’s thinking evolution.

Keywords: Shi Tiesheng; Deformity; the disabled; the human being of physical disabilit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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